学海萍踪 | 从雾到气——无法实现的出生登录 ——对小说《香水——一个谋杀犯的故事》的分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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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雾到气——无法实现的出生登录
——对小说《香水——一个谋杀犯的故事》的分析
陶杏华
成都精神分析中心分析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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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幽闭的团雾是格雷诺耶的出生创伤,那么气味这个客体小a则是其始终欲望却永不可留下的彼岸之物。在其不断追寻的短暂一生中,恨被表达且满足了,可由此却生出爱,也生出自己。在向大彼者的请求中,在恨与爱的矛盾情感中,格雷诺耶以最为激烈的方式终于登录至这个彼者的世界。



格雷诺耶在这一天配制的是一种独特的香水,它的气味并不像一种芳香,而是像散发香味的一个人。
这不仅仅是一部小说,也是主人公格雷诺耶用二十九年的生命来向我们讲述关于诞生、关于欲望的故事。通过我们人类内心最原始、最神秘的客体——气味,我们能够感受并理解,在香水的背后,是隐藏着的、与彼者连接的、每一人类在生命诞生时刻便已存在的爱恨情感。
一、 因恨而生——没有气味的婴儿
从小说一开始,德国作家聚斯金德就为我们描述了一个气味的世界:巴黎是法国最大的城市,它最臭,其中又属圣婴公墓最臭。后来,这个地方被改造成了一个食品交易市场,自然也是奇臭无比。正是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市场里,在那年最炎热的一天,格雷诺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。他的母亲二十五岁,分娩时,她正在为掏去内脏的鲤鱼刮鱼鳞。阵痛开始时,她蹲到宰鱼台下(这是第五胎,每次都在这里,之前的都是死胎或半死胎),用宰鱼刀割下了刚生下来的东西的脐带。她想像前几次那样,把生下来的东西撂在宰鱼台下任其死去。
但是与以往不同,这时她闻到一股麻醉人的气味,像一块田里的百合花,或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养了太多的水仙花产生的气味。她顿时晕了过去,被人们发现。随后宰鱼台下的格雷诺耶出乎意料地哭了起来。于是他的母亲因多次杀婴罪而被判死刑,几个星期后在沙滩广场被斩首。而他,格雷诺耶被托付给一个乳母。
可是,没有人愿意长期收养他,因为他吃得太多,还因为他身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——没有气味。其中乳母让娜.比西埃在回答为什么把孩子送回修道院时,说:“他把我的奶水全吸光了,他像个抽水机把我抽干了”。修道院长老泰里埃说可以给她加钱,可是比西埃无论如何不肯,她说“我压根儿不要钱,我要把这杂种从家里弄走。他根本没有气味!我怕这婴儿。”
最后,他被送到加拉尔夫人——一个失去嗅觉以及人之冷热感情乃至激情的女人——的育婴所那里,他才能暂时摆脱不断被抛弃的境遇,在那里度过了他的童年。这期间,他遭遇很多疾病和灾难,可是他终究活了下来,因为他像有抵抗力的细菌那样顽强,像只扁虱那样易于满足。他沉默地活着。他交给这世界的无非是他的粪便;没有微笑,没有哭声,眼睛没有光辉,身上没有自己的香味。
图片来源:电影《Perfume: The Story of a Murderer》截图
二、气味——构建主体的唯一方式
因为没有气味,所有育婴所的孩子都怕他,甚至大一点的孩子曾经联合起来要闷死他,可是都没有成功。于是大家就选择避开他。
就这样,格雷诺耶长大了,身上仍然没有气味(但是他自己是不知道的)。可是,与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味缺失相对立的是,他对各种气味极其敏感,并且在六岁时通过嗅觉完全掌握了周围的一切,以至于加拉尔夫人家里没有哪样东西,北面的夏鲁纳大街没有哪个地方,没有哪个人、没有哪块石头、哪科树、哪株灌木或哪个木栅,没有哪个小地段,他通过嗅觉不认得,不能重新认出来的。可以说,他已经收集了一万种、十万种特殊的气味,并能清清楚楚地加以区别。甚至他能通过自己的想像掌握气味间的重新组合技术,自己在心中创造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气味。
然而,加拉尔夫人虽不因他身上缺乏气味而害怕他,但是有一天,她发现格雷诺耶有一种天赋,即透过墙壁和横梁看清藏匿得非常隐蔽的钱(当然是用嗅觉和越来越灵敏的鼻子嗅出来的),这让她觉得他极为可怕,难以忍受,于是寻着一个机会把他卖给了一个制革匠。
在制革匠那里工作的某一天(他十五岁,正处青春期),在国王即位的周年纪念日,格雷诺耶在河边闻到了一阵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,这香味俘虏了他,让他的心在跳动,而这气味消失时,他就非常痛苦,恐惧一阵阵袭来。最后,他循着香味来到一个院子里,并且明白香味的根源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。他差点不敢相信,这么美妙的气味来自于一位少女,以至于他觉得他以前所闻到的一切香味都变得毫无意义了。他决心要占有这种香味,他要嗅干这种香味(他由此立即杀死了这位少女)。当天夜里,他幸福得全身颤动。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降生到这个世界上,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,那就是做个芳香的制造者!
为此他逮到了一个机会,到巴黎著名的香水制造商巴尔迪尔的商店去工作。这商店本来濒临破产关门,但是因为格雷诺耶的到来以及他变魔术般地配制出著名的“阿摩耳与普绪喀”香水,以及随后层出不穷地炮制出更多更好的香水而名声大振。几年以后,因为试图用蒸馏法生产无浓缩状态的新香水而失败时,他得了一场大病,并差点死去。最后,巴尔迪尔告诉他,在拉格斯有更多的萃取物体香气的办法,他便奇迹般地好了起来,并因此离开了巴尔迪尔。这一年他十八岁。
三、出生创伤——一个幽禁恐怖的梦
从巴尔迪尼处离开后,格雷诺耶到达康塔尔山的两千米高的火山山顶上,在那里住了下来。这里他闻不到城市的味道,也闻不到他所厌倦的其他人味道,他终于感觉到这是他的王国了。
然而,这种洞穴生活在七年之后,也就是在二十五岁那年(我们要注意到,这正是母亲生他时的年龄),因为一次心灵上的灾难,让他无法再在山里住下去,并把他推回到世界中。“这一次并不是不做梦,而是像幽灵一样古怪的梦影贯穿睡觉的始终”:
这些梦影很明显是气味的一部分,起初它们只是以稀薄的轨迹飘过格雷诺耶的鼻子,随后它们变浓了,像云朵一样。这情况恰似他站在沼泽中,沼泽里升起了雾气。雾气缓缓地越升越高。格雷诺耶很快就完全被雾气包围了,被雾气湿透了,在雾团之间几乎没有自由的空气。他若是不想窒息,就必须吸进这种雾气,而雾气正如说过的,是一种气味。雾气就是他自己的气味,格雷诺耶的气味就是雾气。可怕的事实是,尽管格雷诺耶知道这气味是他的气味,可他却不能嗅它。为了世界上的一切,不能嗅自己的气味。
当他明白这点后,他大喊大叫,仿佛他在被活活烧死。格雷诺耶被自己的叫喊声唤醒了,醒来时他朝自己周围乱打,仿佛他要把窒息他的嗅不到的雾气赶跑。他怕得要死,由于死亡的恐怖而全身颤抖。若是叫喊声驱散不了雾气,那么他自身就会被淹死——多么可怕的死。
这段描述让我们联想到了他出生的场景——如果我们记得的话,与之前他四位夭折的兄弟姐妹不同的是,出生时,在宰鱼台下,他出乎意料地哭了起来,这让人们发现了他,并把他母亲抓起来处以死刑。他为什么出乎意料地哭,在此,我们终于可以找到答案:因为不能嗅入自己气味,因为害怕被雾团窒息的死亡恐惧。他哭,是为了驱散这些雾团,也是为了驱散心中恐惧。
在做这个梦之前,他几乎就打算安安静静地在这个山洞里过一辈子,就类似于在母亲的子宫里一直住下去。他在山洞里的生活状态就如同在子宫中,无人打扰,也没有浑浊的空气,而是自由的王国,任由自己主宰的王国。然而,主体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由、可由自己支配的,而总是被无意识地决定。当“二十五”这一能指再次来到他生命中时,他出生的梦也再次降临:
假如他在坑道出口处没有再发现世界,那么其恐怖是不堪设想的!假如没有光,没有气味,什么都没有——里里外外,到处只有这可怕的雾气……
正如出生时刻,为了冲破雾团,发现世界,他发出了哭声。现在,格雷诺耶为了不要再次经历这样可怕的梦,他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。于是,“他把粗羊毛毯披在肩上,当天夜里离开了康塔尔山,向南方走去”[1]。
作者注
[1]作者注:在从梦中醒来的那个中午,他才发现,他身上居然没有气味,这个发现让他害怕起来——是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害怕,这更加坚定了他要离开山洞的决心。
四、创造气味——恨与爱的循环
在离开山洞后,格雷诺耶只有一种想法,那就是要让自己拥有人的气味。他在蒙彼利埃的吕内尔工场里配制了一种独特的香水:它的气味并不像一种芳香,而是像散发香味的一个人。也就是说,若是有人在一个暗黑的房间里闻到这种香水,那么他必定以为那里站着另一个人;假如一个本身具有气味的人用了这种香水,那么我们会觉得他带有两个人的气味。也就是说香水=人!
因为拥有了人的气味(即使是人为的),人们把他视为同类,对他投来友好目光。这一天,他感到一种极大的满足,“这不是当时在山洞里独立欢乐时所感到的醉心的满足,而是意识到自己力量所产生的一种冷静和清醒的满足”,他还知道,他将会设计出一种超人的芳香,谁闻到这种香味都会入迷,都会从心底里爱上他!
在随后的一天,他从远处的花园中重遇了那种让他心跳的气味——也就是说,从花园里飘来的香味,就是他当时害死的红发少女的香味。如今当他在世界上又找到了这种香味,这使他热泪盈眶。当花园中少女的香味像阵阵清风吹来时,他充满了一位恋人的幸福感觉。当然,我们知道,他不是爱一个人,不是爱上了城墙后屋子里的那位少女,他爱的是香味……他于是进一步清晰他要做的事情,他所追求的是那些激起爱情的极其稀少的人的香味。
他决定要占有这种香味,要从她们身上得到它,即使几个星期后他又失去它,并且为这丧失而死去。为此,他准备了两年的时间。他先后杀害了二十五位少女,萃取了她们身上的香味,并成功地制成了他所想要的香水!
他随后被捕了,很快被判了死刑。然而,在执行死刑的当天,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,所有人都认为格雷诺耶不可能是杀人犯,并继而都感到一种强烈爱慕的、温存的、完全幼稚可笑的爱恋感觉突然向他们袭来:他们喜欢他。押解他的随从朝他跪拜,恨不得钻进地里直到低下;卫队军官和警察局长哭泣着、拥抱起来;有些女士由于渴望追求这美丽的少年而不声不响地晕倒。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最美丽、最迷人和最完美的人:修女们觉得他是救世主的化身,魔王的信徒把他看成是冥界的放射光芒之神,开明人士认为他是最高的主宰,少女们相信他就是童话中的王子,而男人们以为他就是自己的理想的映像。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最敏感的部位已经被他识破,被他抓住,他击中了他们爱的靶心。
而这一切的发生,乃来源于格雷诺耶用两年时间、用25个少女的体香所配制的香水中的一滴!人们在这香水的威力下,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——被爱情的感觉所充满、胀满,以至于达到无以复加、顶礼膜拜的地步,达到不能更爱、达到如同对上帝的神圣的爱的地步!而所有人的爱都只朝向他一个人!为此,格雷诺耶体验到了他这一生最大的胜利。
然而,在短暂的胜利喜悦之后,他忽然觉得这种胜利也很可怕,因为他一秒钟也享受不到。他梦寐以求的是让别人爱自己,可是在他取得成功的这一瞬间,他觉得难以忍受,因为他本人并不爱他们,而是憎恨他们!他突然明白,他在爱之中永远也不能满足,而只是在恨之中,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。
于是,他希望人们恢复对他的憎恨,并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把他消灭。他想在一生中来一次抛弃自己,他想在一生中能有一次与别人一样,放弃自己内心的想法:犹如他们放弃自己的爱、自己愚蠢的崇拜,他也放弃自己的憎恨!而且,他想在自己真正的生存中能有一次、而且只是唯一的一次,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对于他唯一真正感觉——憎恨——的回答。
此时,他觉得一阵恶心,因为他感觉到香雾又在升起。他自己的气味,他却无法嗅到。他希望洛尔(被杀害的第二十五位少女)的父亲里希斯拿着刀和剑向他胸部袭来,这样他就得到解放了。然而里希斯却靠着他的胸脯躺下,对他哭泣。最后一个复仇的人也没有了,他觉得香雾把他淹没了,以令人难受的压力压力向他的身体的内壁,却找不到排出口。他想逃走,但是逃向何处……他想把自己炸开,使自己不致窒息。他终于倒了下来,失去了知觉。
五、因爱而亡
香水事件过后,格雷诺耶明白,尽管他可以在世人面前通过香水而以上帝的身份出现,但是他不能嗅到自己,因此他永远不知道他是谁,所以,他对世界,对自己,对他的香水都毫不在乎了。因此,他离开了格拉斯,他也不再眷恋山洞的生活,他压根不想再活下去,他只想到巴黎去死。
在一七六七年六月二十五日,在巴黎最炎热的一天(这天就像格雷诺耶生下来那天一样),他来到阿朗和圣婴公墓(他出生的地方),并安顿下来。午夜过后,他出现在公墓,出现在活跃在那里的流氓、盗贼、杀人犯、妓女、逃兵、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堆里,打开装满香水的小玻璃瓶,用里面的香水喷洒自己的身体,一次又一次。比起刑场上那一滴香水,这整瓶香水所产生的效果简直让人无法形容——周围的二三十人冲向他,把他摔倒在地上,每个人都想摸他,都想要他的一点东西。最后他被分成三十块,这一伙人每人抢到一块,并把肉啃光。就这样,格雷诺耶从地面上彻底消失,一根头发都没留下。而更加惊奇的是,这群人虽然诧异于他们竟然把一个人吃掉,可是他们却觉得心里完全是轻松的,甚至还感到特别自豪。因为,他们感觉,他们第一次出于爱而做了一点事情!
通过香水这一最初、又最神圣的客体的指引,格雷诺耶让自己的身体被他人分食,他唤醒了跟他同类的这一群人(他们就是曾经的他,一直生活在对人们、对社会的憎恨情感之中)心里的爱。他离开了这个世界,可是,他也因此跟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。这最后的一幕,让我们不由地想到《圣经》中耶稣的话:“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,不喝人子的血,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。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;在末日我要叫他复活”。
六、从雾到气——无法实现的出生登录
小说中说,格雷诺耶没有常人所拥有之气味,而山洞时的那个出生之梦告诉我们,他曾拥有的是“雾气”“雾团”“香雾”。那么,神奇的“雾”从何而来,它代表着什么?他为何有“雾”而无“气”?
L’image inconsciente du corps
《无意识身体形象》
在多尔多的《无意识身体形象》中,她这样描述出生:“熟悉知觉的丧失和新知觉的出现组成了人们所称为的‘出生创伤’,这是我们生命最初的一个损害,并且带有或多或少的记忆中的焦虑,从胎盘到空气中,它最初开盘时窒息的感觉,以前是暖和的水的环境,而现在是干的空气的环境……”
那么,我们的一个假设是,从暖和的水环境到干燥的空气环境,正是格雷诺耶所遇到的“雾”的原因所在,或者说,是出生时一种短暂的过渡现象。
而当他处于这种短暂的窒息恐惧中(已经从子宫到空气中)时,他的母亲只是用宰鱼刀割断了刚生下来的东西的脐带,并把他撂在一边。按照多尔多的说法,“脐带阉割”是孩子脱离子宫的关键一步,重要的不是剪断脐带,而是这个时候他(她)获得了一个符号性的登录。孩子在这个时候遭到的阉割其实非常依赖于父母对他们认可的态度。孩子出生时父母不满意有这样的孩子,或者这样或者那样的性别,那么就会有不高兴,这对于孩子的自恋来说有重大影响,也对于他(她)是否得到一个认同、一个身份有着关键的意义,因此便有正常的脐带阉割和病理性的脐带阉割。
而对于格雷诺耶母亲而言,她压根没打算要这个孩子。她没有用任何的话语与热情来迎接他,以便让他获得一个符号性的登录。然而,也许是格雷诺耶的生欲望太强,其欲望之载体——“雾气”冲了出来。这就是为什么,他的母亲闻到了一阵呛人的气味,像是水田里的百合。也就是说,她闻到的正是格雷诺耶所不敢去吸、并奋力驱散的“雾团”“香雾”。与此同时,已经无法再忍受雾团的笼罩格雷诺耶奋力大哭了起来……
由此他冲破了雾团。可是,由于缺乏母亲的欲望投注,他并没有成功地登陆在空气的环境中,并以此制造他最初的基础身体形象——空气形象。气味对他而言,始终是他欲望的客体。他不断向他人、向世界索取气味,不断在头脑中加以精细编码,甚至利用其天赋创造出世界上最好闻、最打动人的香水。然而,气味对他而言,又永远是外来之物、彼岸之物,始终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,内化为他身上的一个部分。没有彼者的帮助,没有母亲彼者欲望的支撑,他永远无法实现这一跨越、这一从子宫到世界的登录。也就是说,他永远无法实现从雾到气的转化和适应,永远无法实现出生的登录。
为此,雾气,当它作为生冲动的代表不为彼者所接收时,主体的死冲动继而冒起(他恐惧他就此死去),为此他发出哭声,哭声也是对彼者(母亲)恨之情感的表达,并把后者送上刑场。可以说,恨是他一生中唯一能够表达的情感。这就是为什么,在拥有全世界的爱时,他也不能真正得到满足——他只有在憎恨中才能满足!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,他第一次想来一次抛弃自己,放弃自己的憎恨,并且渴望有人能够对于他唯一情感憎恨有一个回答。
我们说,直到这里,主体那里才出现了对大彼者的请求。而在这之前,他完全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,他使得周围人的空气变成冷空气,他把所有气味占为己有,但是他绝不会让这些气味通过自己身体散发出去。他根本不与这个世界交换任何东西,他也根本不对这个世界有任何请求。现在,他希望别人表达对他的憎恨,他希望别人对于他的憎恨有一个回答。也就是说,从这里开始,他才打开了自己的身体,才发出了自己对大彼者的请求,爱才得以与恨一起,形成情感循环的回路。
然而,他终究没有得到来自大彼者的回答。最终他只能通过让自己被分食来进入彼者的身体,登录这个世界,用食人者的话来说,就是“第一次出于爱而做了一点事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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栏目编辑:金伟闯
文稿统筹:贺辉
文字编辑:何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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